週六第一次和女朋友去公路旅行,一路穿過群山的腹部去往南端的海岬。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野性的海,吞吐烏雲同海風也操縱太陽和雨水,狂放矜傲,沒有半點被人類馴化的痕跡,找不到沙灘和卵石,只有黝黑的礁石勉強標記海與陸地的界線,像沈默苦修的僧侶迎接海浪低接連低吼著躍起、飛撞、然後擊碎在顱頂,用白森森的碎末恫嚇任意一個試圖狎昵它的人。鯨的脊背彷彿下一秒就會出現在天與海的交界處,海腥氣則凜冽純粹、富有清潔感,捲入鼻腔時微小的粒子散播一種古老水體的意志:海無需宣言、無需神諭,亦不可被詮釋。或者說海本身就是神諭。
女朋友話我,和自然隔膜著長大的人與挨著自然長大的人相比,內心的豐富層次是有區別的。過去的一年裡經歷了許多自身的經驗被打碎的時刻,有些得到了重組,有些仍然如同在真空中漂浮,和我一樣被世界推搡。語詞的無力和偽善不斷揭示我的軟弱,同時使我疲憊痛苦,但是感覺內心的質地變得更加堅韌了。見過明亮夜空中的星座和這樣清澈濃烈的海,的確沒有什麼再值得懼怕。